EvilDeer

是她酿就春色 又断送流年

《两阕·上阕》第二十九章 血刃


第二十九章 血刃

 

方芷若自幼便是懂事的孩子,这一十七年来的心酸与苦楚,她不是不觉得委屈,只是不想师太心生愧疚,故而皆是她自己闷不作声地捱过来罢了。

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却好似走进了死胡同,何其怨愤却道之不尽,只将自己反锁起来,人事不问,水米不进。

白素贞性情直爽,本便是骨肉相认,共享天伦的好事情,她想不通方芷若这是生的哪门子变扭。

年年生辰两个娘亲都只陪她一个,还不知足?

一边想,一边也觉出委屈,又因着自觉丢人,便悄默默躲到角落里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湘儿,你这是…”

偏生挑了一个好地方,被晨起练功的师太撞个正着。

白素贞慌乱之间胡乱抹了两下脸,面上换了笑盈:“我…我等娘亲呢!”

师太眼角一铮,走向白素贞的脚步略加停顿,“哦…你娘亲…她在…”

白素贞撅了一张秀气的小嘴,三两步窜至师太身旁,“我说您!我在等娘亲您!”

到底不过为母之心,哪有不受用的道理?

师太只觉得心里丝丝缕缕地泛着甜,却有股说不出的痛快。

方芷若小时候,她为了做规矩,勒令她无论公私皆要称她为师父。后来方芷若大了,她不再对她三令五申,也想她偶尔能私下里亲昵地叫她一声娘亲,只是有些东西既已放弃,若要重拾,谈何容易。

又加之方芷若的性子大半随了她去,在师太面前却从无白素贞这般嬉笑撒娇的样子。

如今旧梦重圆,又有意外之喜,师太又如何能守得住那一寸道心。

她只将目光落在白素贞脸上细细端详,见她睫羽之间分明还挂了泪珠,当即也心生疼惜。

抬手想帮白素贞擦去眼角的泪痕,指尖将要触到她的脸时又觉不妥,收回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觉得差不多暖和了,这才抚上女儿的脸,将她泪痕轻轻拭干,又拨整开那被白素贞胡乱抹得零落的碎发,一丝一束,理得极其上心。

白素贞紧盯着师太动作,不由鼻头一酸,觉得那不争气的眼泪又要落下来,匆忙间扑进师太怀里。

方湘君略感惊诧,双手不自觉张开,又感觉到白素贞在她怀里拱得更紧了些,不消多时,那颇厚的外袍竟被浸透,带着一片温热渗进她心口里。

她平日里顽皮嬉笑,不过是将真心思小心翼翼地埋藏起来罢了吧?

方湘君颤悠悠叹出口气,终是卸了那份无措,将人拥进怀里。

“湘儿…”

她小名唤作湘儿,竟不料那人也同她一般存了私心。

有些事情终究不过自欺欺人,既放不下,不如便成全了这份私心?

一十七年了,她却是第一次如此感性地考虑这桩事情。

半晌,方湘君觉得怀里的人逐渐平静下来,斟酌着开口:“芷若她…我从小待她很严…又从未同她说过…说过你娘的事情…你莫要怪她…”

白素贞抵着师太心口摇了摇头,“湘儿不怪她…我只是不明白,这本便是好事,她为何心生不悦?”

师太有很多话想说,可她向来不擅长解释,或许便该说不善言辞,若非如此,或许一切也不会是现下这番局面。

某些事情,她没有资格替自己开脱,更没有资格责怪方芷若不解这份人情。

这时白素贞忽然仰起头来,“莫不是嫌恶湘儿…”

师太忙止住女儿胡思乱想的小脑袋:“自然不是!只是芷若这丫头心思细腻,你多给她些时日,她定然便想通了。”

白素贞亦是个贴心的,不愿再为难师太,便也乖觉地止了言语。

猛然间脑中另又想起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却听见隔壁院中一记厉声惊叫,令二人皆是浑身一颤。

“是芷若!”师太听出是女儿的声音,慌张之下忙向别院奔去。

白素贞反应过来即刻跟上。

两人前后脚跨入别院之中,却被眼前景象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白矖倒在别院中央,心口处赫然一道极深的血口,此时正不断往外涌出殷红的血来。

而方芷若瘫坐在她三步开外,面如白纸,紧紧盯着静躺在两人之间的一柄带血长刃。

后来这二人尚不及细想,跌跌撞撞扑倒在白矖身侧。

方湘君双膝跪坐,先一步将人抱起护到怀里,拿一双剧烈颤抖的手盖上那人血红的心口,却如何也止不住那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滚烫。

白素贞在一旁施展修复之术,所用灵力一波重过一波,可那伤口好似无底洞,只将其尽数吞噬进去,却丝毫不见愈合的迹象。

“娘…您起来看看湘儿啊…”白素贞此刻只恨自己平日里用功不够,如今娘亲遇险,她却如废物般无用,心中惶恐与凄凉混作一片,只化作流不尽的泪水落在白矖衣襟之上。

更让白素贞心生恐惧的是,如今不光是血止不住,连她娘亲体内原本似瀚海洪流般的灵力也已近乎荡然不存。

不应该啊…怎么会…娘亲是上古神兽化身,连天帝也要给七分面子的无忧神尊,缘何能被伤到如此地步?

她手中施法不停,扭头看一眼那把带血的兵刃,又看向似乎已被吓得失了魂的方芷若。

只低哑着声音道:“是你伤了我娘亲?”

方芷若闻言浑身猛地一颤,对上白素贞凶似烈火的目光,又看到师太颇为复杂的眼神。

一出唇便是颤抖的哭腔,“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白素贞气极地一声怒吼,那眉眼狰狞间仿佛能看到莹白色的龙鳞。

“我…我…”她只记得白矖来找她,只记得自己对她言辞不善,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人倒在地上,而她手中握着那把带血的长剑。

当真是她失了心智犯下这滔天大错?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见那人倒在血泊之中,她心底的痛好似千刀万刃不断贯穿而过,让她无从喘息。

“嗯…”白矖此刻深思混沌,或许因为痛极,自唇间泄出一记轻微的呻吟,随即在师太怀里将身子蜷成了一团。

“不好!”白素贞一声惊呼,娘亲这个反应分明便是化形之兆!

可她没有白矖那般浑厚的灵力根基,靠她的修为,只能以指为刃划破掌心,以血为引施下极咒,但求能拖延片刻。

“媚娘…”方湘君眼见怀里的人眉峰紧锁,知她此刻极受煎熬,眼中的温热跌落在那人鼻尖之上,几乎要淌成小溪,“媚娘…不要再丢下湘君…媚娘…”因是深感无力,也只能在口中不断默念这两个字。

眼见此间无计可施,白素贞想到带娘亲回无忧境去,只是娘亲伤势过重,不敢擅动。正在揪心之时,忽见一白袍飞身闪现。

“腾蛇尊长!”白素贞一看清此人模样,只觉心中一定,瞬间便好似抓住了主心骨。

来人便是白矖同门师兄,腾蛇尊上。

男人通身迫人的气势,只向着白素贞略一点头,随即俯身下去,要接过方湘君手中那人。

师太手间下意识一紧,本能地将人拥得更近些。

男人感觉到方湘君手中力道,面色更是一沉,“她体内没有内丹,若即刻回去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想她死,便尽管留着她。”

方湘君心中一惊,手不自觉放松了些,却只听见男人贴近她耳边又道:“你道她因谁才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方湘君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再握不起力道,任由男人将那人接过去。

“尊长,求您救救娘亲…”白素贞此刻已是涕泗横流,只攥着腾蛇衣角泣不成声。

腾蛇依旧只一点头,随即抱着人便要走。

白素贞心中慌乱不堪,也急忙跟上,却被腾蛇一把拦下。

“你娘亲便只放心交给我,你,留下。”他瞥一眼呆楞在原地的另两人。

腾蛇性子寡淡,谨慎少言,白素贞却当即会意,只能压着对娘亲满心担忧,点了点头。

好在腾蛇尊长处事向来稳妥,他既口出承诺,自然便是有了十成把握。

遂松了男人衣袖,放他离去。

却见他身形渐隐,临走抛下一句话,不偏不倚正刺入那人心口里:

“她不是只有你施舍的薄情。”

 

 

 

口水话:

希望方湘君这次可以看清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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