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阕·上阕》第二十五章 心结
第二十五章 心结
「天界·凌霄殿」
金殿之上,众仙家跪倒一片。
华姬于帝君椅前立定,傲然下视。
“晟君,你司管日夜更替,星辰演变,如今有那宵小之辈借其陋弊擅闯天宫,你可知渎职之罪?”临渊君乃大殿家臣,侍君已有数千年之久,此时殿上问罪,便同殿君亲口无异。
晟仙家清风明月之貌,目色如揽银河壮阔,淡然牵唇:
“某感圣恩,承陛下福泽。”对空抱拳,遥拜太微圣上,“司星布阵,掌日月轮回,未有片刻疏忽职守,更不消说,容情于宵小之辈。”
“天缝大开,东梢殿被闯…”临渊君绕立至缘机仙君身前,“晟君,众目睽睽,你可是要抵赖不成?”
缘机仙君俯身前倾,又遥施一礼:“东梢殿乃天帝内院,外有重兵围守,内有御卫加持,无帝亲口谕,皇家不可擅入。”
众仙君面面相觑,皆是不得其意。
临渊君上前逼进两步,“既知晓是帝王内院,尚纵容恶徒轻易入内。晟君啊晟君,你莫不是要刺驾造反不成!”
缘机仙君漫拂袍身,屈膝跪地,却重似泰山。
“某,认罪。”
满朝群仙,震惊哗然。
不认渎职,却认一个刺杀帝王的滔天大罪。
缘机仙君,你可知自己存了何等心思!
此言一出,上首立着那人同样一怔,随即眉尖一挑。
临渊君却是不曾料到对方如此态度,稍一回神便转身向大殿一拜:“望殿下发落。”
“慢着。”晟君眼目轻抬,神色一凛,“刺驾叛乱的重罪,古来便只有天帝有审判之权,如今帝星未落,华姬,你莫非要越权犯上不成!”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殿下名讳!”
华姬抬手示下,只一记哂笑。
“晟君所言甚是有理。”华姬走起路来脚步极轻,此时迈步下行,好似绒羽过阶,毫尘不起。“既然谋逆之罪只有天帝可判,本座自然不会破了规矩。”
她双眼微微眯起,将目光投得极远,又缓缓转身,落眼于那明晃晃的帝君椅上。
“来啊,将缘机仙君暂押炼狱,好生招待…”
她将身形背过群臣,只有阶上那银甲将军看见她眼中雀跃的焰火。
当即便有天兵上前押解,缘机仙君倏然起身,振臂一挥,直指那人:“霓凰!你所受天帝、储君之隆恩,远超我阶下群臣,如今你便当真要助她这样谋朝篡位的逆党?!”
当初天帝开元,白虎降世,帝以为瑞兽,教养于座下。后一路提拔至御卫将军,准其伴储君左右。
云霓似锦,贵若皇凰,便是天帝亲口许下的荣耀。
“将军,你道如何?”华姬面色不改,只抬眸望着那人。
可那人眼中波澜不惊,却也让缘机仙君心中一凉。
“霓凰,尊殿下谕。”
「峨眉·清心阁」
白素贞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娘亲关切的愁容,只得宽慰地扯出一笑。
“娘…”这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娘在。”白矖语气中的温软,让白素贞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她极幼年的时候。
万念抛尽,她脑海中便只剩下一句话,“娘,我爹…”
前尘往事如滔滔江水,决堤洪流,势不可挡。
白矖叹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平静道:“湘儿,娘亲不曾骗你。”她饱含深情的双眸对上女儿求真若渴的眼睛,“先前种种隐瞒,娘今日便都告诉你…”
「峨眉·内院」
师太此行寻女,不光带回了方芷若,还顺路救了一对遇强的母女。
峨眉上下皆是兴奋非常,一是小师妹得以平安寻回,宽心之余,也算是追回峨眉几分脸面;二是掌门寻徒路中依旧不忘匡扶道义,可算是扬峨眉精神,积累功德的好事。
只是人既已带回,却并不安置在客房,反往别峰的清心阁一送,当真是让众弟子摸不着头脑。
所谓清心阁,阁如其名,便是峨眉历任掌门清修的地方。
清心寡欲,正道修行。
便是从来容不得丝毫私心的。
深院之中,月下清明。
因着心乱,师太端着剑在院中独舞,心中不断盘算心绪,却如何都理不干净。
思绪渐远,手下也多了几分心不在焉,以至于脑后虎虎生风,直近她毫厘之间才惊觉,匆忙闪躲,反身一折,拿剑一挡。
两人须臾间已过了三五招去,待师太看清来人,猛一收手。
白素贞重伤初愈,身上没有力气,与师太过这几招,已是大大地消耗了心神。此刻正捂着心口,费力调整着气息。
师太攥着剑,竟有些不知所措。
两边沉默了片刻,却只见白素贞瘦弱的身形飘然欲坠,师太心中一惊,忙上前扶住。
倒不曾看到白素贞低头一个小小的窃笑。
师太常年在内院清修,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白素贞轻轻靠在师太怀里,生怕稍重些就要将人破碎似的。
又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眨了眨眼,人就不见了。
“我打小便爱缠着娘亲问我爹到底是谁,娘一概回我没有爹爹,那时我总不以为然…”沉默被白素贞先张口打破,这一句,她说得云淡风轻,“如今看来,娘亲却从不曾诓骗于我…”
听的人却觉得好似钢刀剜进心口里。
白素贞将身子往师太怀里拱了拱,脑袋轻轻埋进师太胳肢窝里。
师太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颤。
“娘亲…不要讨厌湘儿…”
师太只抱着人,紧紧收怀,一个劲地摇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话,大概都溶解在眼中一泊汪洋,又落入白素贞细密的发丝间,流进她心里。
「峨眉弟子厢房」
方芷若虽气血亏损,好在并无大碍,只消修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常。
此时她一人卧于榻上,辗转反侧,如何都入不了眠。
身后轻若不闻的开门声让她心口一紧。
感觉到那人已进得门来,她缓缓转过身去。
正对上那人含泪的眼睛。
她慢慢坐起身来,原本温和如春风的眼中此刻却凛似寒泉。
“久未见,姨娘近来可好?”
白矖胸中一窒,却不曾料到,她竟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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