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ilDeer

是她酿就春色 又断送流年

《两阕·上阕》第三十一章 隐瞒


第三十一章 隐瞒

 


白府距离峨眉并不算远,论说脚程也不过半日之遥。

因是白素贞此前消耗过大,此时又不便行法术,便从峨眉选快马一匹,扬鞭疾驰,落地之时正好星月披肩。

硕大的府邸,此时已是断壁颓垣,没有灯火,没有人烟,白素贞进得大门,觉得足尖豁然一紧,似乎大战过后杀气未散,忙念定心咒并遮掩气息。

然而一路直进内院,畅通无阻,不由令她起了疑心。只将脚步放慢,量地为寸,徐徐潜行。猛然入耳一记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一阵怪异的窸窣。

白素贞只将周身气息压得更轻,拐过几个回廊,将身子探入深院腹地。

入目只见一青森巨蛇一动不动盘踞院中,通体碧绿鳞片有多处翻起,露出里面殷红的血肉。

此时有一人俯身在巨蛇之前,因身披黑红色外敞,看不清体态,却可大概从发饰上瞧出是个女子模样。

“鹤…鹤…”

白素贞眼见此景,本就心惊。又觉怀中小蛇自她衣襟处探出头来,话说得依旧不利索,却也不难听出他这两个字,说的是仙鹤的“鹤”。

白素贞心中翻腾不定,手中并未出招是因为觉出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同根同源,本便是来自她自己。

她迈步现身,将身上遮掩撤去。

对面那人即刻感知到外来的压迫,倏尔转身。

月色清明,映在那人脸上。

白素贞下意识叹了口气,面上挂了几分寒意。

那人见她面色不善,心中微澜,压了压喉间的不痛快,转笑,“白素贞…”

不过是叫了一声名字,听在白素贞耳中却有些不知名的意味。

她捏紧了手中的剑,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那人也跟着她上前两步,却不多走,就地止步。

白素贞不知那人心思,自存了一份谨慎,开口时的那分冷漠,令她自己都一惊:“程帮主,此番又是来寻的什么麻烦?”

她明显看到对方眼角一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将漆黑的外敞又裹紧了些。

此时白素贞已近她身前,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嘶,浓烈的血腥味。

白素贞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先查看青蛇伤势,却是心中一凉。

“我方才看她神形溃散,当是有些时辰了,恐怕回天乏术。”

她话中有话,似乎有意解释。

白素贞却听不进去,语调更沉,“那倒要请教程帮主,是何人伤我青妹至此?”

她仰起头来看她,因背着月光,看不见那人表情。

“鹤。”她花了一些时间才开口,那听似平淡的语调,却是被费力修饰过的,“我方才与他交过手,气息与我在南山初遇青姑娘时,与她争斗的那位仙者颇为相似。”

鹤与蛇本便是天敌,或许怀恨在心,或许怨愤难平,纵使是仙,照样逃不过七情六欲。

在程淮秀看来,虽尚存疑点,倒也合乎情理。

白素贞却不接话,复又低下头去,将青蛇身上伤口一一查过。

程淮秀说得不错,青蛇此时现出的这具原形内,魂魄已散得七七八八,又拒不拢气,放在寻常仙人手里,恐怕也无回天之力。

此时若行九天玄元大法,或许有三成希望,只是白素贞眼下的情况,却是容不得她放手一搏的了。

思虑再三,猛然想起一法。遂不作迟疑,抬掌运功覆于心口。

片刻间只觉得一阵钻心的剧痛,有异光自她指尖泄露出来,而她掌心躺着的,却是一片莹白的龙鳞。

“你!”程淮秀见她将这片护心鳞化于青蛇真身之上,那遍体伤痕即刻痊愈,青蛇的三魂七魄也在须臾间汇聚成形。

心底到底是有几分怅惘的,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白素贞,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不信我?”

那人手间动作一滞,漫长的沉默,到底是会将人心压垮的。

她双拳攥得更紧,有什么顺着她手腕,沿着她手中剑身,一路直下,滴落在剑尾。

“好…”她程淮秀快马单骑,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不是来自讨羞辱的,“告辞。”

“慢着…”白素贞一时心急,伸手想拉住那人胳膊,却被她仓皇一躲。

她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愣了片刻,垂手之间仿佛收敛了几分无奈,“我何曾说过不信你。”

她虽如是说,可程淮秀看白素贞眉间浅浅一湾却深似瀚海,知她同样道不出一个“信”字。

心里终究也凉了大半。

“我此行是为盐帮要务而来,其他的,程淮秀无暇费心。”她明知道这借口千疮百孔,却也只想在白素贞面前徒留几分傲气,“白姑娘,大可宽心。”说完便快步向外而去。

白素贞此时心中百转千回,她虽不以为是程淮秀下此毒手,却也无法断定此事当真与她毫无关系。

偏偏小青初遇鹤仙危急之时,是她凭空出现,救其于水火;偏偏此番小青再度遇险,又是她无缘无故出现在此…

她白素贞却是从不曾忘记,眼前的这个程淮秀,藏在这副肉身内的,是当年挑唆她弑母的,她的那场噩梦。

她不是不信她,而是不敢信她。

直到那人消失在夜色之中,白素贞这才收拾了满腹心思,将小青收至衣袖之中,随即直奔内室。

这白府本便是她拿废宅化作,此时恢复原貌,她只凭着气息与记忆摸到那处,看见房门虚掩,她轻轻一推,朽木俱散,门洞大开,那个熟悉的身形便映入她眸子里。

但见天海双目紧闭卧于旧榻之上,白素贞急忙探她气息,却只觉指尖微微刺痛,定了心神再用灵力一探,才发现天海身上覆了一层贴身的金甲,周身上下被保护得极好,除了左肩似带了伤,也不至于危及性命,其余一切安好。

既是无碍,她本应放下心来,只是隐隐约约总觉得天海有些不对劲。

眼前之人虽面色红润有光,可任她将所学用尽,也无法将人唤醒。

她仔细查看天海症象,猛然醒悟。

天海此时分明是被偷了梦境,魂魄困在虚无之地,无以退,无以进。

无以求死,亦无以求生。

若眼前这副肉身一毁,便将深陷虚无,再无转生之机。

白素贞心中一恍,这摄梦的手段,却正是梦魇最得心应手的伎俩…

 

 

 

 

「无忧境」

 

灵山高耸,揽尽三界繁盛,矗立云端。

多少人心向往之,她却何其不愿,何其煎熬,只因贪恋那一曲缱绻。

无忧境乃三界灵力最为充沛之处,她心口的伤,如今已是被修复了大半。

这才醒来,便抽身要走,被那人一把拦下。

“我真是太由着你了!”

他一直以为她只失了半颗内丹,虽说修为被封制大半,可有这无忧境养着,倒也不至生出什么危险。

却不料她放肆到将另半颗内丹也早已舍了去,若非那方芷若此番冲破禁制,灵力外泄,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发现她这一招,走得何其惊险。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何其荒唐的事情!”腾蛇怒目圆睁,气得音色发颤。

他从未吼过她,即使是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如今却近乎嘶吼地质问她:

“你以为自己能瞒过天下人,瞒过三界六道,瞒过师尊遗训?!”

他方才探她灵识之时,惊觉她体内无内丹是为其一,然而更令他惶恐的是,她如今中虚严重,灵魄已是千疮百孔,若非无忧境无边灵力吊着命,恐怕早已神形俱灭,世上再无她这无忧神尊。

他见她紧咬薄唇,撇过头不看他,知她定然清楚自己如今状况。

他从未如此气过她,纵使那时她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忘记,选择将他们的一切掩埋在尘世的尸骨里,他也不曾对她动过肝火。

他只是悲伤,只是失望,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将他平日里的风度抛却九霄云外。

他或许便是太讲风度了,才令局面愈发地不可控制。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他突然泄了气,好似数万年的克制一下便决了堤,让他觉得眼中漆黑一片,暗无天日。

他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呢?在乎她随意糟践自己?在乎她瞒着他?

还是在乎,她心里原来根本就未曾有片刻将他视作是可以依靠的人?

女人眸间一顿,她似是在男人那句哀叹里听出一丝哭腔。

“师兄…”

她见他侧身而立,一样地清风皓月,一样地灿若星河。

她记得他二人尚在师门的时候,他是同门之冠,天资卓绝。她不甘居后,常以他为勉励自己的标准。

那时他形止清寒,寡言但善诱。她向来聪颖,渐渐地能与之比肩,再渐渐地,她已能在百招之内将他击败。

她记得她第一次挑落他的剑,那人不羞不恼,将剑捡起,对她淡然一笑,“师妹,好剑法。”

即使她生性冷淡,也不可否认有片刻在心中生出一丝雀跃来。

后来她渐渐地愈发长进,愈发出挑,当她与他最后一次在师尊面前比试,他的剑再次落在地上的时候,他说,

“我输了。”

她看见他唇边依旧挂着笑,可眼中,分明有一些不同寻常。

如今想来,只是她那时不曾看懂罢了。

有太多话就这样哽在喉头,她想说,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听见那人轻若不闻地一声叹。

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特别是在她面前。

如今,想必是真的伤了心吧?

“我在这殿外加了结界,凭你现下的修为,是断然破不了的。”他了解她,或许多过了解他自己,“你如今的状况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只要我在,不会再让你如此胡闹下去。”

她如今的状况,离了这无忧境,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做惯了薄情的那一个,如今是他该硬下心肠来。

只将这几句话丢下,他便头也不回地离了这钦宸殿。

他知他定然是关不住她的,只是拖延一时,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争回几分胜算。

毕竟,他早已装够了这无情无欲的神仙。

 

 

 

口水话:

 

之前一直没说,此处秋官将友情客串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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