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ilDeer

是她酿就春色 又断送流年

《两阕·上阕》第三十九章 长安忆·天罗地网


第三十九章 长安忆·天罗地网

 

天海知道白素贞来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白素贞吃了大亏,受了重伤。

然而她毕生灵力均被封印,无论她如何挣扎,这紫金炉内强势的五行阵法牢牢将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耳边便只有她凤羽被炼化的破碎声以及白素贞隐忍的闷哼。

那是一种钻心噬骨的痛,便是她自幼因母族之过被万般打压,也不曾有现下这般无助。

她只管在内中暗暗聚力,试图强行运功,逆阴阳之道以破解封印。

只是此印以她血脉同源之力所下,任她拼尽全力,也不见其松动半分。

正生懊恼,却陡然只觉心尖猛地一颤。

她感觉不到白素贞的气息了。

这令她一下便慌了神,愈发地振搏内力,竟明显发现方才强悍的雷火此时好似失了踪迹,只有这金炉之力还在试图将她束缚。

她乘势借力,以图撼动金炉封禁,只是内劲无以施展,屡屡冲撞这域境却始终不得要害。

此时她内中炽烈如火,凤凰之力被全然调动却又找不到倾泻的缺口,只在她肉身之上徒添伤痛。那双翼被内外齐攻,已有过半袒露出焦骨。

正在焦灼之中,她只觉浑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随即在赤红的双目中映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颗闪着异光的明珠…

 

 

当曹松和看到那凤凰昂首之姿,半露焦骨的双翼上甚至还带着可燃尽一切的业火。

他便知道这大周朝,再不是当年他追随先皇时的气运了。

那浴死火尚可重生的凤凰,此时展翼遨游云端,悦耳又娟狂的嘶鸣响彻九霄,使万物振奋。

独那黑蛟依旧莽足了蛮力顶头撞去,可终究淡退了气势,一招便落败于凤凰爪下。

只是轰然落地的瞬间,竟猛地遁去了。

一场大战瞬息之间尘埃落定,片刻的寂静被随即涌入的兵马冲散。

泱泱大军,此刻显得别外地意气风发,领头的,正是那禁卫之首,莫雨。

此时遥向右相一点头,便向天海跪行大礼,“恭请殿下回宫!”

原来这曹松和一力斡旋,暗中谋划,今日金山寺这出大戏开场的同时,莫雨早已领了密令带领大军杀入宫中,一路直进,几乎不费多少兵力便一举夺取大权。

这短短几日,经历两次腥风血雨,大周朝几番易主,这才算是真正定了乾坤。

此时赵延平气数耗尽,已命丧右相杖下。群臣见势下跪,口呼万岁。

天海褪了兽身,将白素贞护在怀中,源源不断渡去灵力,以求稳住她人形。

见她黛眉紧皱,浑圆的腹部抽颤着起伏,十指苍白,似是痛极。

而方才大展神威的栊鷵剑正躺在一旁,竟已断作了两截。

匆忙收紧了双臂,随即扶摇一变,便将她二人带离了这是非地。

只留那满眼的狼藉,跪地的群臣,以及目光深远,似有所思的曹大人……

 

 

 

「三个月后」

 

夜色深沉。

白日里绵绵絮絮下了一整天的薄雪,此时已在宫廊间铺陈开一地雪白。

空中玄兔高挂,挑映着蟾光好似榻前那人月色中衣,敛身在后宫帝台。

宫娥已早早退下,独留她伏身在幼子摇床前,轻轻拍抚婴孩入睡。

口中浅哼着民间童调,合着眼养神。

烛芯摇曳,影照着那人轻步而来。

天海在距二人三步处停下,看白素贞眉目间满是为母的疼爱,面色比起前些日子倒勉强有了几分红润。

金山寺一战,白素贞伤了元神,碎了心脉,又受早产分娩之苦,本是活不成的。

只是天海舍了大半修为勉强替她留住了人形,现如今虽拣回一命,却不过功力失却九成,三魂飘零,七魄破碎,只靠天海以凤凰血续着命。

她蹑着手脚将身子探前两步,却瞧见摇床内那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瞪大了一双乌黑的明目盯着自己。

她愣怔了片刻,窥一眼白素贞素手轻抚婴儿,却似是浅眠。心下动容,便忍不住伸手去抱孩子。

不料这手尚未触及婴儿,却见他扁了扁嘴,脸上霎时变了天,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白素贞一下惊醒,入目却是天海无措抽回的双手,略一迟疑,随即便抱起孩子安抚起来。

“玉儿乖,怕父帝作什么?”

她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又试着将小人往天海怀里送。可小家伙似乎也笃定了念头一个劲地哭闹不止,纵然稍有些收了声,但每每一到天海身前,便像是突然受了惊似地又嘶喊起来。

只是白素贞在此事上似乎格外执拗,平日里对这孩儿万般宝贝,眼下试了几次不作效,却也不顾孩子哭喊,屡屡尝试,直到天海不愿再折腾她母子,出声劝她:

“算了,孩子还小,想是认生…”

白素贞轻摇着双臂,眉峰高高攒起,头也不抬地回她:“他是你我精血所养,又是在你手下降世,你算得哪门子生人?”

天海怔了怔眉角,竟是有些无措,半晌,叹了口气。

见白素贞抱着孩子轻语慢抚,自觉帮不上什么忙,正瞧见那书案上摆着纸砚笔墨,略一出神。

那日金山寺中,白素贞迫于情势引来日月潭水浇熄天火,虽顾全了大局,却也有数十户百姓因此遭难。屋舍尚且可作赔付,可枉死之人却再无生机。

白素贞天性慈悲,此事可说成了她一块心病,因而每日除却照料孩子,便总要抄一抄经书,以求心中太平。

却不过,收效甚微的样子。

天海只觉得心里一抽,疼惜地摇了摇头,走至案前端坐下来,提笔自白素贞停下的地方开始续抄。

等到白素贞安稳好了孩子扭转头来,天海已支笔伏在案前睡着了。

这三个月来新朝初立,政务繁忙,又要分出心神照料自己,她已是累极的了。

白素贞不忍叫醒她,便拿过一旁外氅替她盖上。又见她额间冒汗,却似乎颇受梦魇惊扰,便暗自在指尖运了安神咒,在她太阳穴上轻揉着打圈。

白素贞修习天然道法,五感极为灵敏,纵使眼下这般境地,也敏锐地觉察出天海的不对劲。

忧虑之下强行聚集起残存的灵力,又怕惊扰到天海,只能徐徐渗入她灵境之中,想要一探究竟。

天海经天雷一劫,虽被削去一根天骨,但灵境修为却反到更上了一个层面。

好在天海对白素贞毫无敌意,只放得白素贞灵识轻而易举进得她梦境之中。

白素贞只见自己置身云端,那满眼白茫之中有宫殿金光作闪,好似天界一般。

满腹疑窦之中近得前去,却听里头觥筹声不断。

“恭贺殿下焕麟之喜!”

白素贞向内窥视,却见其中满朝群臣,开席成宴。那至高无上的金椅之上,严情端坐的,竟是天海......

她尚不及讶异,却见天海一侧副席上一人身着银白蟒袍,头戴小金冠,虽为男子打扮,容貌却极为秀气柔美,让人经不住啧赞。

想必便是这朝臣口中的“殿下”了。

白素贞看着这幅场景,心中却是狂跳不止,眼睛紧盯着那年轻男子,分明觉得这张脸跟她自己有七分相像。

莫非……

这厢她正在震惊之中,却陡然觉得此间气氛有些诡异。

那年轻男子面上含笑,却显然暗藏了心思。

果不其然只不消多时,便有大量兵将涌入宫殿,口中高呼的,似是…

夜神…?

这位夜神殿下似乎是早已布下了万全之计,这大殿上有近八成已被换做了他的人。

待白素贞回过神来,他已在手中唤出一柄颇为眼熟的长剑,翻着剑花便直向那金椅而去。

饶是白素贞明知此为梦境,自己不可干扰,还是忍不住一个跃身,紧追那长剑而去。

只是她始终慢人一步,待她看清这剑身,那剑刃已在那人心口不过毫厘之处了。

这一下惊觉,三人俱被吓醒。

孩子依旧在怀中闹得厉害,她二人面面相觑,竟都有些失神。

到底是各怀心事。

好一会儿,等孩子又止了哭声,白素贞的心也定了定,斟酌着开了口:

“近日来…朝中可还顺利?”见她额前还挂着汗,拿了帕子要替她拭去。

天海也终是回过神来,见白素贞捏着帕子的手伸过来,竟下意识躲了躲,又猛地停住,待她同样一怔的手停顿了片刻,又凑上来。

她的手巾,带着她独有的香气,往常,是能助她定神的。

“还好。”她闷声一应。

白素贞知她回避,今日却打定了主意要将话说开了去。

“自古能安邦定国者,最重人心…”她将手覆在她手上,“陛下,莫要因小失大…”

天海听她这话,知道多少有些风语已飘进她耳朵里。

“他倒是好本事!人都在昭狱里了,还有本事把闲话送到这后宫来?!”抽了手,登时起身向外,“朕这就去要了他脑袋!”

白素贞安置了孩子,一把拉住她臂弯。

“你何苦…同自己置气。”

天海扭转头来,面上怒气未减,“朕是何等信任于他,心存恭敬地称他阁老,他又是如何回报于我?”

想是气极,双手捏住白素贞双臂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你忘了么?是谁将你禁在府中不得脱身?又是谁害你到今日这般狼狈的境地?”

白素贞吃痛,却依旧眼含怜爱,见那人气中带忧,最后一句竟有些哭腔,“若哪日我不在了,天下再无凤血续命,你怎么办?”

白素贞只觉得喉间酸酸涩涩地,再说不出话来。

竟未料到,她一心一意想的是这个。

好一会儿,还是天海先冷静下来,轻拍了拍白素贞拉住自己的手。

“你身子还不曾好全,切莫动气。”她滚烫的掌心覆在白素贞常年寒凉的手上,忍不住紧了紧,“你早些休息,我还有些折子要去处理。”

当日那黑蛟遁走,至今尚在为祸大周百姓。

白素贞见那人纤瘦的背影,到底生出几分心酸。

有什么念头,便也在心中深深植下了根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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